申請探監的金碩珍，隔著大片透明隔板，看著眼前那個曾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哭到大巴來了，金碩珍才稍微停下眼淚讓人牽上車，車上乘客不多，他們坐到兩人座位的最後一排，習慣性地他讓哥哥坐窗邊，他則是坐靠走道的位置。
「以後我不會再來的。」
「柾國啊！」
「嗯。」
痛哭過一陣，金碩珍的情緒才稍微平緩下來，身邊人抹去他的淚痕，他則是近乎癱軟倚著對方的肩頭，依賴著他。
直到戒護人員提醒會面時間快到了。
宋英光因為聚眾打架被逮捕，這原是場意外，他沒想到自己這麼輕易就被警察抓到，如果不是當時那一棒對碩珍打下的驚惶，他早已遠遠就逃走，不至於被警方圍捕。
宋英光覺得沒啥其他話好講，金碩珍是說不太出話，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相看著然後沉默。
「我又不是什麼好傢伙，一直來看幹什麼？」宋英光淡淡一笑，純粹乾淨的笑容就像回到他出大學時候他們初相見時那樣，「算是我卑鄙吧，我希望你就算跟別的傢伙在一起，也永遠不要忘記我，我人生最美好算是唸化學系的時候，記住那個時候的我，一輩子記住我，可以嗎？」
「有什麼好道歉的」田柾國嘆氣，心裡揪成一團，就是知道會這樣才不敢讓他一個人來會面。
金碩珍臉埋在田柾國肩頭不斷哭著道歉。
田柾國沒回頭，繼續向外走，直到他們出了監獄到外頭的巴士站，他牽著的那人已經哭到渾身發抖，他才止住腳步回身抱住了他。
原本兩人就捱很近，金碩珍抬起臉來靠近對方的臉頰，臉上有著哭過的紅暈，水汪汪的眼睛襯著通紅的眼眶
「以後不要再來了。」
宋英光眼都不移開地看著金碩珍，像是要把他牢牢印在心裡。
這個味道讓他心安，他的帽子、他的圍巾、他的手套、他的外套他的所有物品全都被染上了氣味。
以前珍哥認為他小所以都讓他坐靠窗位置自己坐走道邊，但哥的那張臉真的是喔一次竟然被性騷擾亂摸手臂，他發現後氣到抓著對方衣領揍了一頓，還讓司機把車開到警局去報案，自那次之後他一律都讓珍哥坐裡面，這個世界上珍哥只有他能碰好嗎？
「以後好好過日子啊！知道嗎？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傢伙了。」
「會來看我，好意外，以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以他多年來在道上結仇的程度，不管被判幾年，他是認為他很難安然無恙再從這座監牢裡出去。看著前來會面的人，他倒是嘆了一口氣。
因為暴力及販毒等違法行為他已經是通緝犯身份，加上警方查扣他住所的製毒用品及販毒名冊，罪上加罪，他被判了很高的刑期。
「嗯」
「嗯？」
宋英光起身準備離開會面室，就在他踏出去之前，金碩珍聽到一句很小聲的「對不起」。他驚訝地睜大了眼，但是對方只留給他背影，一刻都沒有停留，就連那句話金碩珍都不能確定是不是他的幻聽。
一顆顆的眼淚掉下來，金碩珍無聲的哭泣，但還是點頭。
逃出了牢籠。
閉上眼睛，鼻尖縈繞著全是對方的味道。
「他不會跟我一樣，對你動手動腳吧？」
歹的人才會不斷向他靠近，他被惡打到失去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後醒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會死，就跟那個對他不軌的小弟一樣，被打死是將來總有一天會發生的事。
明明他的生活中充斥著對方的一切，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被任何東西綁縛住，他有自由，他可以說要，也可以拒絕，他可以不用乖乖聽話，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與意見，重點是不管他表達了什麼，對方都始終不變的喜歡他、愛著他，不會說不聽話就把他趕出家門、也不會說不要就換來拳腳相向，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活得像個普通人。
「為為什麼？」好不容易開了口，金碩珍直接紅了眼眶。
「嗯。」
金碩珍說不出話來，喉頭有些發緊發酸。
愣坐了一會兒之後他才起身離開會客室，外頭一個年輕的男子背靠著牆壁有些焦慮地抖著腳在等人，一見到金碩珍出去就迎向前，什麼都沒問，只是牽著手帶著人向外走。
明明用同一款洗髮乳、同一款沐浴精、同一款洗衣精，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還是因人而異，有著微微的不同，就像柾國老是說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也同樣覺得戀人身上的味道很獨特，有著淡淡植物香氣，即使是閉著眼睛也可以感受到看不見的氣味在身邊飄盪纏繞著，慢慢朝他席捲、然後包圍吞噬。
是真的對他道歉還是他的錯覺？但都無法再證實。
頭一回他被打到清醒，趁著家中無人，他忍著滿身傷痛隨便抓了幾件衣服，就此離開這個他待了三年的地方。
「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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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鬼待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