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与皇城相隔一条街,独孤勄追赶车辙飞跑到街角,遥望车队沿着太平大道驶向宫城,适才返回。
“大小姐夜宵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准备。”凑到独孤毓身旁轻柔开口的是夫人容韫的陪嫁侍女,独孤毓姐弟妹称之为曹嬷嬷。
晚膳也是这般,独孤毓惶惶然无甚食欲,她抿几口粳米饭起身就要退席。
“嬷嬷您快去用膳,不必挂念我。”独孤毓逗留花厅时,圣喻降临她头上。
辇车停在门口,独孤毓视若无睹,昏花的眼底尽是虚无,她勉强确定了回宫的路,提起裙摆匆忙赶路。
“太后娘娘容禀!”云萝屈伸伏地,枕手叩首道:“陛下金口,只见皇后。”
“太后请放心,陛下未曾受伤,只是,陛下避人不见,非要皇后娘娘不可。”
宣武门耀眼的鎏金匾额闪烁过头顶,独孤毓无上荣幸成为二度经行此门的皇家媳妇。
独孤毓快跑向外,恨不得足下生风飞回宫里去。
上次走这道门是半载前帝后大婚时,时隔半年又被抬入宫城,独孤毓满心焦急,心境大不相同。
小猪皇帝不喜刻板周正,对外恪守礼仪,可是沐浴就寝仍习惯随意些……至于她的龙体,普天之下在世之人只有她母后、乳母和毓姐姐看过。
皇帝宫里遇刺的惊闻长翅膀似的传去了福寿宫,太后乘轿辇匆忙而来,狭长宫道碰见云萝等。
事关陛下……她脑海里跌撞的只有这几个字。
……
“皇帝如何了?”太后认清来人,倾身急问道。
一顿饭吃不安宁,独孤毓归宁小十日,以肉眼可见速度瘦一圈。身量轻了,食量锐减,精神也差,时而走神。
独孤太后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她沉吟些许松口道:“云萝,携哀家宫里的腰牌,你亲去接皇后。”太后想了想又补一句:“就近走宣武门。”
独孤勄到家时天色黑透了,进花厅时合家围坐桌前,婢女连番上菜。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尚书大人、夫人、宣威将军。”云萝匆忙屈膝向各位主儿行了礼,赶忙传达太后口喻,“事关陛下,太后命奴婢急请皇后娘娘回宫。”
床帐里朦朦胧胧,小皇帝混混沌沌向里,掀开帐幔时,与床里的人近乎赤诚相对。
“陛下,是否要为您叫太医?”云萝稍一接近,气血不稳的小猪皇帝连连后退,倚着玉屏风,不耐烦拂袖,道:“出去,都出去!”
太后摆摆手,“哀家先去探望皇帝。今日天晚,其余事容后再议。”
云萝携侍卫宫装打扮匆忙而来,独孤毓心怪朱旭煦任性胡闹。谁道对方焦急开口,独孤毓骤然惊慌。
而今竟然多出个第四人——擅自闯宫的蛇蝎女子。
追出来的独孤勄挽留住她,点醒她:“长姐,上车,行车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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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这等赶巧事,她每逢晚归都能“恰好”赶上膳时,向父母长姐见了礼很快入座。
太后心腹崔嬷嬷起身将贴身腰牌递与她。云萝起身,弓腰应命接过腰牌,领人匆忙而去。
“将刺客拿下!”小猪皇帝反手一指瑟缩跪在床边的半裸女子。云萝高声招呼侍卫将女子架出去。
朱旭煦一瞬瞠目转瞬冷面,她横臂掩胸,置气撂下帐幔,转身怒吼一句:“滚出去!”
宣武门平常仅逢皇家盛事开启,属皇权的至上象征。若非皇室操办喜事,便是番王来朝或是战事大捷这等宛若新年的庆典,都不够通行此门的资格。
云萝等惴惴不安侯在檐下,听到呼救声提心在喉口带人往里冲。
落水小皇帝两只手扑腾在水面上,“转告母后,朕只要毓姐姐,太她不可!”
云萝说来含混,只是提及的两位都是顶天大的主儿。独孤毓闻言,不顾仪态拨开人群向外。
黑发如瀑,玉肌胜雪,倚床的美人明艳动人。
“出去!若非毓姐姐回来,朕绝不出去!”
“陛下……绯桃是太后派来侍奉陛下的。”女子五体投地,柔弱伏倒在床上,娇软嗓音一出,好生委屈样子。
“长姐就吃这么少?”独孤勄蹙眉忧心对她道。
“快些。”独孤毓催促一句,挑帘钻进车里。
,披上身出去。
“陛下您这是……”云萝还想近一步,朱旭煦跌撞转回沐浴间跳进浴池。
“陛下!”飞溅的池水暂且逼退追随的宫人。云萝等呼唤皇帝出来,朱旭煦执拗不肯。
云萝紧追出来,岔气抚胸附和再三,“将军说的是,娘娘请上车。”
小皇帝恍惚之间萌生杀心,朱旭煦捏拳,面色异常红润,紧绷面颊愤恨道:“来人!有刺客!”
女子体香清幽袭人,和着寝殿浮动的暗香,直教人气血上涌。美色当先,小皇帝却如临大敌,她慌忙转身,急于掩衣襟系衣带。
云萝一时为难,“这……奴婢、奴婢这就着人请示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