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放下的人,是他付出真心,很不容易才追求来的人。是死是活,严烬总要去求一个答案。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道裂痕。周纯玉早已看到了父亲和自己的恋人交媾的录像。严烬在镜头之下,用身体用手指,用眼神用湿润的女穴勾引着自己的父亲。周纯玉太熟悉那些暧昧的呼吸,严烬对他父亲,和对于他,竟没有丝毫的区别。过程里一两个柔软的拒绝动作,更像是一种勾引。
那视频被发在他的邮箱里,周纯玉只看了一眼,便已心神俱碎。他关上,又很快打开,几乎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停了又停,只为找出一个严烬不甘愿的痕迹。
严烬僵着身体,梗着颈项,双眼冷冷地注视他的恋人,低声说:“我本来就是被强迫,你看不出来吗?”
“是吗?”周纯玉轻轻一嗤,“可惜我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严烬的眼泪早已含在眼眶里,可周纯玉的眼神令他不容许那泪水真正落下来,他强忍着恨意和委屈:“他对我下药。我根本无法反抗……”怀着某种令他又痛苦又快意的欲望,他那一刻极想看周纯玉更加痛苦一点,“他很用力,操得我很痛,在我里面很深的地方……射精。他还说给我一个名分,要我给你生个弟妹。”
这句话果然狠狠踩在周纯玉的痛脚上,父亲对母亲的唯一一次背叛,和那背叛的造物,是他无瑕的履历里仅有的污点。严烬这番话,一下子撕碎了他装出来的体面。那一瞬间,周纯玉极其想将严烬狠狠地撕得粉碎。
他极力控制之后,才轻轻笑起来,带一点玩味的狎昵:“严烬,你不过是个婊子,凭什么进我的家门?”
他们都装作不会因对方而感到一丝一毫的痛楚,尽管皮肉之下已被对方刺得千疮百孔。
严烬知道周纯玉对父亲的信任,甚至连他自己也怀疑,那天的经历是不是一个错觉。那天看到的周西海,和过去认识的任一个瞬间的周西海,都截然不同。
但他无法原谅周纯玉因不能也不敢质疑父亲,便选择将他置于地狱。仿佛只牺牲他,对于周纯玉而言,是一个最轻松的决定了。
严烬知道梁墨选已在针对周家,他对周纯玉的恨意,令他颇含愉悦地冷眼旁观一切。老师的信守承诺以及对他的无原则的偏爱,更叫当时的严烬视为唯一能够倾吐真心的对象。
老师总是耐心地倾听,认真地解答,满怀慈爱的包容他的一切。这令严烬或多或少理解周纯玉对父亲的父子之情。有一个闪电的雨夜,他站在窗边看着老师认真的英俊的脸庞,忽然想到,若有人对我说老师做了不能原谅的事,我也不会相信吧。
这念头只浅浅地一浮,便沉没下去。严烬无奈地笑了一笑,深嘲自己为周纯玉失了魂。
眼前无尽的黑暗,就像是梁墨选的面影。他那么细腻地计算着、拿捏着自己的每一分每一寸,得不到自己一丝一毫的爱情,就要得到全然纯粹的恨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总会不可收拾地生长起来。严烬并没有盲目很久,他最终还是从信任的迷雾里挣脱了出来,捉住了那只幕后的手。可惜梁墨选最初对周家那一番举动,最终还是反过来扼住了严烬的喉咙。
周纯玉只知道严烬为他而离开,嫁给梁墨选,却不知道严烬根本就为他做了性奴。
梁墨选拿捏着严烬已经到了极其变态的程度。他用严烬取悦其他上流人士,令严烬做他们的禁脔和生育机器,从而抬升自己的人际网,而他从不虐待严烬。严烬受尽肌体上的痛苦折磨之后,唯有在他身边才能得到身体的安抚。梁墨选从不强迫他,在性爱之中,极尽温柔疼宠。
严烬恨得发抖、窒息,可是在外饱受疼痛时,还是会渴望回到他的身边。而且只有在梁墨选身边,他才能看到周纯玉的影像。
现在,严烬耳边还残余着梁墨选温柔的叹息声:小烬,我在等着你。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真奇怪,在黑暗里这么久之后,眼睛竟还有流泪的生理功能。那却非因为这时的绝望,而是对命运的,对命定的结局的绝望。
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久了,一直以来,他都在竭尽一切地对抗着梁墨选的这一句话。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生,甚至也未能选择自己的婚姻和人生,他这一辈子,只希望自己能自由地选择死。他只是不想死在对梁墨选的认同里。
这一生如果是一场多支线结局的游戏,他只不想打出那个梁墨选拟定的结局。
所以他才要一直躲在暗室里,监视着他的爱情。他绝不能忘记周纯玉,他死死守着那曾经的,短暂得几乎只有一瞬的过去,品味漫长的悠远的甜蜜和苦涩的余味。
他不需要死在鲜花焰火和拥抱里。哪怕此时此刻,就死在这片黑暗里也无所谓。
只要那个人能对他说出一个坦诚的字。真的就很够了。
神思乱飞,似梦非梦之间,严烬听见一声他恍然不知、却等待了许久的一声巨响,飞快的、急促的脚步声随之靠近。强烈的光一瞬间撞入眼帘,刺得两眼剧痛。严烬闭上双眼,眼泪不可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