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对两个男人暗地里的算盘一无所知,她走进饭店的前一秒还在马不停蹄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以期不要在接下来的谈话太仓皇,但当她在众多食客中一眼望见展渡白那个仍旧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后辈时,她方才建设的坚硬的心理围墙轰隆坍塌。
江野想,算了吧他妈的,自己就是贪,就是念念不忘和少年携手在月下狂奔的炽烫时光。
她本就痛恨一潭死水样的生活,而永远蓬勃生长的少年和他永远崭新沸腾的满腔热爱就是江野迷醉的光源。
展渡白也看见了她,眼睛一亮远远招招手。江野想起来他们一道吃的铜锅羊rou,那时候少年的眼睛也这么亮。
来B市还习惯么?江野坐下,两手一捧脑后蓬发,让泛chao的后颈透透气,她可实在太受不了热了。
很好,我比较皮糙rou厚,没什么待不惯的。展渡白笑起来,他的姐姐又变好看了,比去年见着丰腴了一些,脸上饱满了,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更柔软。
展渡白已然开始飘飘然,是的,他昨晚辗转一夜事实上自从江野走后他便辗转过很多个夜晚,思来想去地描摹江野的脸千千万万遍。他是在江野走后低落无比,甚至一度认为再也不可能遇见她本人或者任何她的替代品,但狼一旦再度遇见从自己爪下逃跑的猎物,她便再无一线生机。
欲望和想念都在黑黢黢地疯长,只有坐在不怀好意的少年狼王对面的江野犹在为她的不辞而别愧疚。
我并不是故意食言...短暂沉默后,女人干巴巴地开口,筷子头局促地抵着碗底,她说完又有些后悔,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实话实说她不想被展渡白规划进未来的轨道?于是她堪堪起个头,又闭了嘴不知如何接话。
没想到展渡白轻轻笑起来,似是完全没有发生这回事。他往江野碗里夹菜,慢悠悠接过话头:没关系,我能理解姐姐。面对江野的诧异神情,他又道:我当然不怪你咯,姐姐是流浪歌手嘛,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姐姐不会待在那个小城市很久的。
就是简哥和佳佳都挺想你的。
看见她愈发愧疚的神情,展渡白心满意足,于是他又往江野心里加码,轻声道:我也很想姐姐。
姐姐呢?有在旅程中想过我吗?
江野的心尖一疼,不知道如何接话。她确实太少想起这个少年了,可但凡想起,她都会露出笑来。
展渡白似乎也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亦或是他已然知道答案,因此他只是笑了笑:不过真好,我又和姐姐见面了。这次姐姐要在B市待多久呢?在不知不觉中,两人搁置桌边的手挨得近极了,只要任何一个人稍稍地抬起指头,就能触到对方的肌肤。
但江野全然不知,她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团乱麻,她想面前的展渡白,想曾经的展渡白,想在B市的几个月时光,想易三,想梁牧丁...
我没想好,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她突然开口,明显地魂不守舍。
啊真羡慕啊。少年嚷嚷起来,是因为姐姐的男朋友吗?那天在B大的那个?
江野发笑,要是梁牧丁知道这新身份,他会高兴吗?
不,不是。她擦擦嘴,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展渡白同她又讲了一些自她走后在A城发生的事情,讲他妈还是常态,牢牢扒着那个男人,也紧紧攥着温佳,对展渡白仍不温不火。展渡白自己也并不太在乎,一门心思地考大学,他知道远离这个家和女人才是唯一的办法。
他还是打拳,考试前几个月C市的灰色市场出了事儿,让他跟着古一鸣赚了一点小钱。
你受伤了吗?此时江野和展渡白已经出了饭店,沿着午后树荫溜达,她拿着根冰棍,闻言皱起眉。
当然没有。少年爽朗笑起来,哧声拧开汽水瓶,橙色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往上腾再噼啪地消弭。
我有多厉害,姐姐不知道吗?
他说这话时,夏天的日光烈得刺眼,水泥地板和空气似乎一样凝滞又呆板。少年的睫毛很长,眼底的狡黠很灵动,江野只和他对视了一瞬,心底便和他手里的汽水一样咕嘟嘟地冒起甜酸的气泡了,像在C城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