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情谊深厚的长辈,如果有人问她,人活着能不能只顾自己,当然可以,只要足够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燕云歌突然张开眼睛看他,表情微微诧异,秋玉恒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举起手就说:我发誓!
她还记得她都没哭,那大傻子倒先哭的眼眶红红。
燕云歌硬生生地将脸别过去,好一会后,她才将情绪平复住,用着极低的声音对秋玉恒说:我知道你想活得随心所欲,我何尝又不想呢,但在其位就要谋其事
我不要孩子!
母亲连为她假成亲,去族里过继孩子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她从小嘴皮子利索,能说得夫子哑口无言摔门离去,能气得母亲仪态尽失家法伺候,也会在挨打的时候死咬着绝不认错。十三、四岁的燕云歌与秋玉恒很像,人生无从选择,走的每一步又要瞻前顾后,便是被打的哆哆嗦嗦,还要倔强地在心里说我没错。
得亏是娘子你看见了,要是爷爷在,不打坏我事情不算完,火起来可能连我娘都打呢。
屋里安静极了,静到连胸膛里不甘心的每一下心跳,都极为清晰。
秋玉恒想得乐了,这满肚子的气瞬间散地一干二净,也就到这会,他才察觉到自己又干了蠢事,两人最近时有争吵,纵然不欢而散,她对自己也都没有恶言相向。
你生来尊贵,被人寄予厚望,往后太过平凡,就会成了耻辱。爷爷心疼你,才不顾手段地想逼你上进。
世上谁不是汲汲营营,便是拥有一切的皇家也都是算计惯了的人,我也是如此。
那是前世的她,与现在很不一样,很鲜活,还有点飞扬跋扈。
隔过天,是燕云歌休沐的日子,一封信终于随着赵灵的抱怨出了京,远赴三千里外的惠州。
燕云歌沉默了好一会,才微微叹了下气,不知不觉地开口,若我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或许能给你想要的,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少年的眼睛太过真挚,与她记忆里的一张面孔慢慢重合。
我只喜欢你,我就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别生气了。
秋玉恒说了半天,见她就是闭着眼睛不搭理,眼底的希冀一寸寸褪去,猛地,他又重新燃起,她刚才这么紧张自己,他不信她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
莫兰给的嫁妆里倒是给她留了良田和田庄,但庄子里的消息闭塞,并不知他们父女已经决裂,年前的收成还是继续往燕相府送。
张妈也
秋玉恒下意识地追问:可什么?
娘子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老爷子是没几年活头的人,可秋玉恒还很年轻,也正是因为他足够年轻,老爷子才一直不死心地想将他扶起来。
如同她什么也给不了无尘,更无法回应现在的秋玉恒一样。
秋玉恒微怔了下,直觉告诉他,她原本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那个什么方姑娘,我都和爷爷说好了的,我不喜欢她,爷爷也不喜欢她。
她的每一次挨打,都是风琰陪她一起熬,明明一心要从武,为了她也跑去书院念着之乎者也,
再直白的话,燕云歌没往下说了。秋玉恒无能的流言哪怕他老人家避门不出,也会随着门庭的冷落,随着匾额上的金字一点点褪去光彩,最后如附骨之疽随着老爷子被一捧黄土掩埋于地下。
他想听的也不是这些。
也就是在风琰面前,才敢吐半句实话,自欺欺人地解释:其实我娘很疼我的,是我惹她生气了。
如果角色能够互换,她很乐意作为男儿出去建功立业,换秋玉恒在家里无忧无虑,可世道就是如此。
燕云歌要买地,不用大,够院子里的孩子们劳作折腾就行。
紧接着,她带着张妈连见了几个经纪。
燕云歌心头也难受,苦笑着,语出于心的感慨: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在这个笼里不快活,我何尝又快活。
燕云歌起身离开房门前,生平头一次主动为一个人回头,刚才的话与其说是对秋玉恒说的,不如说是她终于站在了前世母亲的立场,了解了母亲的苦心,前世她做的很好,却终究没有让所有人满意。
房门打开,又被轻轻地阖上,秋玉恒像一下子被人抽去力气,软瘫在地上。
只是,连她尚且不能完全做到,何况是秋玉恒。
她什么也给不了风琰。
,偶尔撒次气,倒有点像凡人了。
想到她刚才提出自请下堂,秋玉恒真的慌了,顾不上处理手腕的伤口,赶紧没脸没皮地上去认错。
可她又哪里配的上这样的情深。
不过你别看爷爷打我最凶,其实最疼我的人也是他,是我不懂事,老惹他生气。
你无所谓听到刻薄的闲言碎语,可爷爷一生要强该如何自处?外界会传秋老将军会管民会治军,却教不好唯一的孙子,果然是兴不过三代。你怕承受太多,爷爷也怕你承受太多,才至今不为你请封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