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自己走出手术室,手术室外有人在等他。
那人带他穿过走廊,走进另一个房间。这里有两个白色床子,一个床子已经被人占用了,另一个床子就是给他安排的。
他趴到自己的病床上,脸贴住柔软的枕头。然後,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到他的眼皮上。
不知不觉,他睡了一整夜。
他的桌上,早就放上一碗rou粥,芬香扑鼻。他连忙爬起身来,吞下这碗粥。
但他还是很饿。他注意到另一个病床桌上,也放着一碗rou粥。
想了想,陆七说道:「那碗粥,给我。」
「不给。」lun诺克斯.洛克的脸色非常苍白,他的尊严,不容许他低头。
他,不是弱者。
「哦。」陆七想了想,他说道:「你不怕我?」他的眼神,只有好奇。
lun诺克斯.洛克低头,没有看陆七。良久,他抬起头,说道:「大佬说了,我可以贴身追随他,给他做打手。」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我们在这里打架,大佬会不高兴的。」
他口中的大佬,自然就是凌天哲。
「哦,那我们不打架。」陆七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到洛克面前,洛克脸色苍白,如同白纸。
陆七一只手拿起rou粥,一口吃掉。另一只手一把扯起黑人高大的身体,按到墙边。陆七按得太过用力,黑人早就受伤的腿,开始流血。
「我提个建议。」陆七认真地道:「你现在变残废了,我取代你的位置,代替你领工资,如何?」
没有害怕,lun诺克斯.洛克的眼中只剩下骇人的怨恨。
16岁,他加入国军队,刚满18歳,就被选入Jing英云集的海军。他心中只有激动,虽然,当上海军,代表他必须与亲人分离。
父母亲自为他举办庆祝派对,他所有朋友,包括已经移民国外的吉姆,都争相过来为他庆祝。
「lun诺克斯,我们期待分享你的胜利。」他的身体被粗鲁的乔治和lun恩轮番拥抱得麻木。
「兄弟,你得小心了,因为我也很喜欢丽娜。」他的「情敌」肯尼斯大笑,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胸口送出一拳,随即收歛所有笑容,低声道:「所以,早点回来。」
「大个子,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娶我!」性格内向的丽娜在众多陌生的人面前向他大声地道。
他走得意气风发。虽然,他知道,他作出加入海军的决定後,在家的每一夜,父母总会偷偷摸摸地走进他房间,看他睡觉的样子。当他一大清早从床上爬起,总会看见一碗放在床头边的热粥,看见母亲Jing神奕奕的样子,看见严肃的父亲强行拉扯出来、滑稽得让人忍不住抱腹大笑的笑容。
那些夜里,他始终不曾睁开眼睛。他不敢面对他的家人。因为,在国家和亲人之间,他选择前者。
他第一天真正踏上军舰,长官在所有站姿笔直的海军面前向他道:「你是国家重点培育的Jing英。接下来十五分锺内,你有权提问,我会一一解答。」
被肯定的愉悦让他的脑海出现空白,他竟然脱口而出:「我甚麽时候能回家?」话落,他呆住。
军官严肃地凝视他年轻的面孔,半分钟後,军官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低声回答:「十二年後,也可能,再回不去。」——因为死在战场。
後来,他当上军官,服役时间自动延长。十五年过去,他已经变成恶名昭彰的罪犯,他却从未回过一次家。
为什麽一位受人推崇的杰出军官会堕落成全球追捕的罪犯?
那天,在报章上,他看见自己清晰的照片——
他病倒了。
逃亡生涯内,为了活命,为了得到黑帮保护,他不断参加非法拳赛,从起初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把一个又一个对手击败,到现在因为迷恋暴力,享受掌控别人生死的快感。
世界本就残酷,就算弱者再反抗,强者亦能支配弱者的命运。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只能是强者。无数光影在他眼前重叠,看着眼前这人,试图践踏自己的自尊,他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双目赤红,如野兽,无恐惧。
陆七望着洛克的眼睛,认真地望着。
想了想,陆七说道:「你很优秀。」陆七紧盯着洛克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凌天哲亲自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看你,但是,」他的声音低沈如大提琴。
陆七平静地说道:「我最痛恨把生命视为蝼蚁的人。不论你有多强,」他望着洛克,「我也有能力把你彻底摧毁。」他的声音没有感情,只有铁器的冰冷。
lun诺克斯.洛克看过很多眼睛。在战场上,他见过被屠杀的人,露出空洞绝望的眼神,他见过人杀人眼神中的贪婪。他以为他早就见过人类最黑暗的情绪,直至此刻,他看到陆七的眼睛。
清脆的流水声在病房内响起。
陆七没有再看洛克。他走到自己的病床旁边,拿起通话器,说道:「抱歉,一位病人在病房内失禁。」